第47章(第2页)
信上除了问我是否安康外,还提了一嘴玉蝶。
原来她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将玉蝶给我,她后来才知道,玉蝶早些年和母亲结下了契约,那本是我母亲留在十一楼之物,却阴差阳错到我身边,自然对我的血脉有着很大的执念。
我由此又得知一消息。
三十多年前,我母亲原是那消失已久的江湖第一美人,十一楼的大小姐。
夏梵音。
再往下便没有了,我颤抖着手将信件送入火烛中,依稀想起儿时的情景。
原来那时她陪同白楚河进宫,并非全然是为了看望我,除此之外,想必跟她在深宫中的姑母也有一二联系。
也难怪她曾说十一楼将倾满门之力助我逐鹿中原。
江湖朝廷关系错综复杂,未必见得泾渭分明,可是她那颗真心我倒是看得分明。我本不只愿她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愿将她卷入这些腌臜事,可不知她竟早便被安插进棋局。
如此,这玉伽关的战事不得再拖了。
火烛再次蚕食着我手中的信件,带走了一切来往的踪迹。末了,我正了神色,走出帐外吩咐众人:「明日,本宫要主战。」
岑晟和几个副将们听了都愣在原地,我体谅他们或许听力不好,便放大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殿下,不可。」岑晟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步上前夺下我手中的剑,面色凛凛,「明日胡城一战甚是凶险,据探子来报,北黎当年残余的那些精英人马这些年都在西狄养精蓄锐,明日说不定会助战。」
「北黎加上西狄那些小喽啰,着实不好对付,殿下若出了事,这南芜的天下又该如何?」
我挑了挑眉,使了巧力将剑重新夺回来,笑道:「岑将军莫要担忧本宫,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本宫不会那么容易输的。」
我虽口中这么说,但是心中还是没有几分底气,胡城那一战至关重要,且我们处于守势,胜的几率微乎其微。
我向来最了解北黎的战术,若我不亲自主战,那胜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如此,我不得不上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揶揄道:「岑将军该不会真把本宫当成娇娃娃了?本宫想要的,是天下归一。」
杨副将喟然长叹:「这气量这胆量……公主到底跟寻常女子不同,这天下女子做不了主,但是您可以!」
其他副将嘲道:「就属你会拍公主的马屁,明日战场和殿下并肩作战之时,可要多杀几个回来,莫辱了黎民百姓那一尊尊期望啊。」
杨副将摸了摸头,连忙称是。一扫方才的沉闷气氛,所有人再次激烈地讨论起战术来。
「最好的打算便是北黎不插手此事,明日速战速决。」
我靠在太妃椅上,认真地听他们商讨。
「北黎养精蓄锐多年,今隐约有了大势,不可能再次躲在暗处不闻不问,若不明着插手,也怕只是寻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那至少也比正面战场和西狄联手来得强。」
「若是北黎太子已成西狄座下客,若和西狄结盟,恐怕……」
说及此处,众人纷纷般看向我。
他们都知道我和秦慕的那些事,知秦慕被我软禁在公主府,屈辱地成为我的面首。
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复杂,想必心里已经脑补出一番爱恨情仇了,毕竟那时我遣散一众面首,唯独留下他,可是惊得朝野震动。
可当时留着他,有的多是为我的帝位铺路,谁知我打了那么长时间的心思,也没得从他手中讨来半点势力。
我叹了口气,真是晦气。
「诸位,我宋婉如一路坎坷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站在你们面前,又岂会一脑子儿女情长?」我的指节一下又一下扣着桌板,众人安静了下来,夜幕下只有我的说话声和指节的敲击声,「本宫与秦太子无关风月,亦没有旧情,明日若是见着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再者,传闻中的那人并非秦慕本人,而是北黎的丞相,张御息。」
「他的手段比秦慕比起来差得远了,就算真得和北黎起了正面冲突,也并非胜算微小。」
我沉吟半晌,觉得有必要拿出点筹码让大家信任我的能力,于是道:「烟山居士此生只收了两个徒,你们猜,除秦慕外另外一个是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回想起我离奇失踪的那些年,该懂得不该懂得也都懂了,他们面面厮觑看了半天,而后恍然大悟般又一脸敬佩的看着我,道:「臣等愿听候公主一切指示。」
我淡淡地笑了笑,遣散众人回帐歇息了。
这夜月亮正圆,中秋家宴装醉强吻秦慕的事恍若昨日,我满脑子都是他往生毒发时那双欺骗性极强又楚楚可怜的眸子,白皙的皮肤飞上的桃红,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春色。
师父早知我们便是紫薇双星,在收我们为徒的那日是否会想到我们在多年后势不两立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明月剑。
小时总是想方设法地要他叫我师姐,他自然不同意,于是我便将苦的累的活都甩给他干,一个人到山中使性子,傍晚他总是无奈的来哄我、劝我下山,就连师父怪罪起来,也是他一人承担着所有的责罚。
不记得了,印象中我偷师父的酒喝,醉乎乎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叫我过一声师姐,又有可能是梦,左右已经记不清了。
记清又如何,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他也不是当年的他。
我们都死在皇宫的阴冷里。
虽然前些日子顶着他身份的是张御息,但是过了这么久,玉伽关这块香饽饽,他未必不会亲自过来争一争。
方才的话自然是安慰将士的,他本人是否已前往玉伽关,我到底也不大清楚,心里没个底。
他们没见过秦慕,分不清他和张御息,倘若心中存了分不是正主的宽慰,想必会更有士气些。
我毫无困意,半夜出了营帐,在帐前练了一晚的剑。
淮醉亦一夜无眠,枯坐在篝火前看我练了一晚的剑。
她小心地替我擦着汗,我在月下与她对视。
她看我的眼神与其他人的不同,又不像夏初雲那般完全没有敬畏,抛却一切的掩饰撞入她的眼眸深处,竟是无边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