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6页)
「岑将军降了,还有他的一列人马。」他轻轻一笑,淡淡扫了眼我手中的剑,「公主若问他在哪,自然是在西狄。」
「荒唐!」我轻嗤一声,「张御息,本宫敬你是北黎的前相,卖你几分面子,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虽说你向了秦慕的打扮,一身白衣衣冠禽兽,七窍玲珑不分彼此,可若是西狄那方知晓你们这出狸猫换太子,你觉得你们是否会得到想要的五座城池?」
我厉声威胁他。
他只是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浅色的眸子斜睨着我。
我将注意力放在了他手中的折扇中,那是上古机关术所造,外观看着平平无奇,可其间九九八十一跟银针,每一根都可夺人性命。
「公主,是不是太子亲自出马这不重要,西狄想要的仅仅是一个结果,这玉伽关。」他的声音凉了凉,染上了些许怜悯的意味,「您怕是朝廷中混得不好,虽权倾朝野,然也处处提防手下人,故而才自取下策来这边疆赌一把,赌民心赌军功,是么?」
「岑将军到底降没降,其实你心里也没个底对么?」
然后他又很可悲的语气说道:「公主,您其实从未相信任何人。」
这倒被他说对了。
吸引的本质是价值交换。我虽在南芜朝中手下众多,殿内近半数大臣皆私下归顺于我,然也不过是那些纠葛的利益关系,若一日我失势,他们必然如墙头草般翻了脸色又在我头上踩上一脚。
虽说岑晟明面上坚定我的立场,但这也不过是架在他将军府上下几千口人可以温饱无忧的基础上,若是有人开了更大的筹码,也说不准他心里家与国孰重孰轻了。
相信谁?这乱世风雨飘摇,人人皆自顾不得,又如何让我掏心掏肺放下防备去相信谁呢?
「张丞相是聪明人,此处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妨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我收了剑,敛起神色定定地看着他。
「好啊,公主若是明天便率兵回朝,我保准岑将军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南芜境内,且你化解了一场劳民伤财的纷争,想必边疆百姓皆会记挂住你。」
若是岑晟真的降了,那必然是西狄的座中宾,又怎么会沦为威胁我的筹码?
我的眼皮跳了跳,张御息真是百密一疏啊,居然出了致命的纰漏,若此刻换成秦慕,他或许便不会自相矛盾,拿张御息的事要挟我了。
岑晟是否在他手中,此事还尚未定论。左右,岑晟未降。
我稳住心神,冷笑道:「以一关之地换一寝安宁,以黎民感激涕零来掩盖神鸦社鼓,这番说辞冠冕堂皇,你们北黎的人可真是道貌伟然啊。」
「既如此,那也没有谈的必要了,我一朝身为南黎公主,便会护着南芜疆土直至化为白骨。」
「至于岑将军……」我转身欲走,偏过脑袋扫了他一眼。
不对,岑晟根本不在张御息手里。
我脑海中闪过一瞬初见张御息的模样,他穿了一身秦慕的白衣立于黑夜,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洁白无瑕宛若白玉。
可白玉无瑕,总归看着不大真实。
若他真动手掺和了张御息围剿西狄的事,断断不可能如此风度翩翩,从容不迫。
他约我出来,无非是为了劝我退兵。
「张御息啊,你装成秦慕唬得过西狄,可这心思却远远不及他缜密,所有的骗术在我这就免了吧。这玉伽关,本宫守定了。」
他的面色想必差到了极点,也是,他虽不及秦慕聪慧,但好歹也是天之骄子,或许从未在别人那吃过瘪,被嘲讽心思不够缜密。
他料到我对他人没有半点的信任,却忘了在同时我也不相信他所说的话,错就错在太骄傲太自满。
「公主且慢,」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本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岑晟从官道附近的竹林饶了远路而行,是以与公主错了时机擦肩而过。」
「公主切莫担忧,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建议您早日收兵。」
「不然呢?」我翻了个白眼。
「南芜的家事,您不管管吗?」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句话,而后踏着夜色扬长而去。
我急忙追去,可是四处黑漆漆的,又哪见他的身影?
南芜的家事?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在南芜留的眼线可从来没有传书告诉我京城有什么大动作。
我只当他是胡言胡语唬我的,真是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我一拍脑袋幡然醒悟,秦慕此刻或许尚在南芜京城,想必其中波云诡谲尚有他推波助澜之力。
若真有他在京城瞎掺和,那我原先的势力网就可被轻轻松松地逐一击碎,多年所谋功亏一篑了。
可若是退兵回京玉伽失守,那我必然失了这十几万人马的信任,又拿什么和秦慕、宋恪斗?
若驻守此地收回失地,尚且不知要几年,胜负只算也未定量。
可我后退不得,没有将士的凝聚力和信任,一块兵符只是单单一块废铁。
尚且还有那超越一切阴谋手段算计的,最原始最本能的热血。
不是骑虎难下、踟蹰不前,而是披荆斩棘、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