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4页)
我盯着不远处的篝火,笑了笑,「怎么说?」
「臣先前没有想到公主竟文武双全,谋略绝世啊,多有冲撞公主的,他日战事歇了我必负荆请罪,还望公主宽恕。」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为国为家罢了,西狄进犯,本宫身为公主的,不得不坐视不管。」
我说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可这些话纷纷能唬住这些头脑简答四肢发达的将士,他们纷纷称好,对我敬起酒来。
我这次没有喝,酒精确实能在一时麻痹人的精神,但是总会消磨意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纵是长眠于沙场,我也愿我始终是清醒的。
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明日是生还是死,我举起酒杯,将里面的酒缓缓倒在地上。
敬天敬地,不敬神明。
我罪孽深重,不敢看神明。
次日,我、岑晟和三个副将分别率三万大军自山麓出发,一路暴霜露,斩荆棘,虽自然条件艰苦了些,但到底没有遭到狄兵的埋伏和袭击。
五日后,我们于松山山顶汇合,距狄兵主营仅
20
里路。
「怎会如此顺利?」我皱着眉,问他们四人。
杨副将忙奉承道:「多亏殿下七窍玲珑,计谋得当,待我们杀狄兵个措手不及,便好早日班师回朝。」
岑晟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这么简单。」
「启禀殿下,山下……山下好像着火了。」有士兵连滚带爬地跪下我面前,颤抖着声音道。
我心一惊,这等季节万万不可能有森林大火发生,唯一可能便是有狄人猜中我们的意图,从别路绕后,一把火点燃了山麓,断绝了我们的后路和水粮。
这恐怕多亏了那所谓的高人军师。
「众将士听令,往前杀,直捣狄人主营!」我大喝一声,身先士卒骑着马向前冲去。
既有狄人断我后路,他们便是想形成两岸夹击之势让我军腹背受敌,然此时主营内驻守的人马也大大减少,若不想被围攻当那瓮中之鳖,便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寻那一线转机。
我与杨副将的切磋果然很有用,我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充满震慑力,所有人都认为我理所当然地主宰着这一战场,自然而然地听我号令,跟随在我身后。
渐至狄军军营,我看见一大片整装待发的人,他们身上的盔甲反射着太阳光,照亮了一方。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背后十五万军士,身侧的明月剑与我的心相通嗡嗡作响。「英雄们,如今你们也看到了,狄人侵占我南芜玉伽关。若再过些时日呢?便是掠你田产、侵你妻女,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你我皆生于南芜,如今且不论王侯将相的,皆是南芜人,就算是死也要保下玉伽关,我以南芜长公主的名义命令你们,跟随我!」
众人齐刷刷地、坚定地看着我,声音如排山倒海般。
「杀——」
我心中好像翻滚着十二三岁时的东西,热烈得像是旧梦中那种鲜衣怒马肆意江湖的血液,我几乎要忘却生死,仿佛只有在这一刻,我才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不借任何名义,保卫着南芜的一切。不为皇帝所保护,只是保卫着自己所热爱的河山。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兵刃既接,有的在血泊中倒下,有人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借最后的力气砍下了敌人的头颅。
玉蝶藏匿在我的剑刃中呼之欲出,我觉得我杀红了眼,心智越来越不受自已。
这是玉蝶认主的表现,可是我何时认得主?凡玉蝶认主后,主人性命一旦受威胁,它便会毫无顾忌地启动,不论主人的后果。
它几乎要控制我的心神。
我腾出空来举剑在我腿上一划,强烈的痛感让我找回些理智,余光中恰见一头戴斗笠的青衣男子站立于高楼,手里赫然张弛着一把弓弩。
我抽出插入面前狄人胸口的剑,绯红的鲜血喷了我一脸,我如同雕像般站立不动,越过万千人群,抬头望向高楼上的男子。
那身影倒是很熟悉。
他手中的弓弩微不可见的向上了几寸,霎时有什么东西如火星般在我脑海中闪过。
箭矢向我射来,我握紧了手中的剑。
至此,脑海里的猜测连成一串。
那所谓高人座下的弟子分明是秦慕,只是他尚在南芜内地,就算有分身之术,北黎也万万不可能让他来这冒险。估计也只是使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手段让西狄认为这青衣男子便是北黎的太子,好从中骗得五座城池。
北黎若想翻身,必然先从西狄入手,那五座城池,仅仅只是他们招兵买马休养生息的开端。
我原以为不出一个月便能大获全胜,只是现下有了北黎势力的掺和,这战事将变得愈发不明朗了。
高楼上这位顶替秦慕的青衣男子,八成就是北黎的少年丞相张御熙。
在箭矢向我射来的刹那,我挥剑将其斩为两半,而后只是漠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格挡住背后无眼的刀剑。
他不敢杀我,方才我若站立不动,箭矢也不过侧着我的头发飞过去。
北黎暂时也不想和南芜起冲突。
我得空向后一看,银色的箭矢入地三分,细长的尾巴上赫然绑着一个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