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页)
「长公主醉了。」
中秋家宴,举庭欢喜。
太子给我敬第三杯酒的时候,秦慕终于走上前来越过我的肩膀,伸手扣住了我执杯的手。
他的嗓音冰冷得听不出情绪,有暖意从我手背上传来,我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柔暖的月光恰好撞入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我从那浅色的眸子里看见了不甚清明的自己。
我低声笑了一下,旁若无人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抬头吻了吻他红润的薄唇。
他的唇很凉,但他看向我的眼神更凉。
我盯着他好看的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左右在南芜国君面前,他还是得装着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那年北黎国破,若非不是我在城外跪了一天一夜哀求父皇将他赏赐给我,恐怕身为北黎储君的他就没有今天的活路了。
「荒唐!」父皇绿着一张老脸,盛怒之下抬手一抡,砸掉了案几上的杯盏器皿。
上好的白玉瓷器向我横扫过来,直直跌在我面前,落地的刹那化为粉碎。我垂眸拾起一片,摇了摇头。
叹着天下风雨飘摇,多得有人吃不饱穿不暖,也有人将名贵的瓷器弃之如履,好不奢侈。
「父皇息怒。」太子是个有眼色的人,早就收回了敬酒的手,恭恭敬敬地拍了怕他的背,替他顺了顺气。
席间嫔妃和宫人们皆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满不在乎地抬眼看了看那对惺惺作态的父子,翘着二郎腿,扯过秦慕的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
装什么呢?这不就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南黎长公主宋婉如骄扬跋扈,行事放荡,豢养面首,终日与其厮混,颓然如废人。
我在世人的眼中越不堪越下流,他们就越高兴。他们高兴,我便也省了些事端。
这在场的,哪个不惺惺作态?
太子不正希望着我有朝一日跌落尘埃,再也没有人阻挡他的皇权霸业?
父皇分明压抑着满意的笑容,巴不得我做一些更出格的事,好让天下人唾弃我,让他的皇位无忧啊。
那些妃嫔们,不也是一个个看我不顺眼,嫌我在宫中目中无人,还受不到实质性的惩罚。
多少看热闹的目光盯着我,多少人嫉恶着我。
我是南黎最尊贵的长公主,也是最不讨喜最纨绔的公主。
因为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在那桩秘辛中,我永远都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污点。
「家宴嘛,怎么说都是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可如今儿臣母后身处冷宫,面对如此盛大之宴,婉如着实是没有心情吃下去,还望父王容儿臣先告退。」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搭着秦慕的手站起身来,又慢悠悠地朝父皇行了个礼,醉醺醺地挽着秦慕走了。
怕什么,他们又杀不了我。
至少现在不行。
我感受到了宋恪的目光死死地留在了我的身上,好似要将我的背戳一个窟窿。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圆月之下,气氛诡异到极致。
我就偏偏败了你们的兴致,就喜欢你们讨厌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上了马车,我松开秦慕的手。我见他的面色不大好,明知故问道:「今日十五,乃月圆之日,秦公子怎的看起来如此虚弱?」
「往生毒发一月一次,公主莫是忘了?」
秦慕斜看了我一眼,那双深色的眸子里一片深沉,却紧紧攥着双拳。他到底没有将痛楚表现出来,说话的嗓音也是温润如前。
往生毒乃西域奇毒,我大费周折才搞到的。服了此毒的人会在月亮盈虚变化之际周身骨头如粉碎般疼痛,尤是十五月圆的时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故曰往生。
秦慕就算亡了国,他那复国称霸的野心也依旧不死,我将名毒用在他身上控制他,也不辜负了我求毒的一番不易了。
「原来如此,想必秦公子方才在家宴上也不好受了吧。」
我暧昧地勾起他的下巴,有细汗将他额前的碎发打湿,痛苦之下,他微微皱起好看的眉眼,我看见一抹绯红留在他的眼角。
他被迫抬头注视我,深色的眸子不失清明地写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对。
终是我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将棕色的药丸送入他口中。
他服了解药微微喘息着,许是方才的痛苦太过剧烈,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将我推开,任由我坐在他身上,虚情假意地将头枕在他颈间蹭了蹭。
「多谢殿下。」他沙哑着嗓音,任由我胡来。
我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我早早带他退场的事。
毕竟我是个心肠极好的人,冷眼看昔日的北芜太子在灭国仇人的面前毒发这等让他失尽颜面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