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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者苏云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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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2页)

这曾顶着冷宫的名号,却是后宫中最热闹的地方,如今皇后失势,也没见几个人影了。宫女侍卫们知晓宫中即将大乱,纷纷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有见着我挑着灯笼走进来的,也只是仓促地看了我一眼。

我走进主卧,母后正坐在太妃椅中,目光停留在以前挂鸟笼子如今却光秃秃的树枝上。

我淡淡地叫了声母后,她回过神来。

她满脸憔悴,想必这些天过得也不是很好。

我说,我杀了南帝,身世也都知道了。

她忽的面色一阵悲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想抱我。

我没动,任由她抱着。

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我垂着的双手举起来想拍拍她的背,在空中滞了几秒又无力地放下。

只觉得好多事情讽刺得让人发笑。为什么每个人都对我说对不起,为什么都在跟我道歉,他们在做那些会伤害到我的事情时,心下可会有过怜悯。

宫中全是蛆虫,我也不例外,我又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强迫他们一遍遍咀嚼自己的罪过?

谁又是清白的,谁又是无辜的?当皎若月光的芩姐姐死了,这宫里不过全员恶人,全员疯子,像极了一个封闭的、压抑的疯人院。

我麻木地说了句没关系。

就真的没关系吗?对不起有什么用,没关系又有什么用,过去遭遇的伤痛本就无法磨灭,矫情死了。

「母后,我此番来救你是因为我还在乎你,但是我也恨你,这两者并不冲突。」过了好久,我挣脱出她的怀抱,松了一口气。

曾经的江湖第一美人哭肿了脸,说不出话。

「母后,你知道玉蝶是怎么回事吗?」

她惊愕地看着我,而后恐惧地摇摇头。我接着问道:「你是夏梵音,是如今十一楼楼主的姑母,不是么?」

她一步步后退,我一步步逼上,嘴里不饶人,「如今十一楼的人就在京内,你当真不去见见故人吗?」

我从她支离破碎的话中渐渐还原了当年的真相。

玉蝶本是十一楼的镇楼之宝,却被世人所觊觎。

白相年少便名动京城,手握重权,若说他对南芜皇室真的忠心耿耿,那倒也未必。

他听闻玉蝶之妙,心里也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于是设计在画舫中偶遇了十一楼大小姐夏梵音,以一首诗文博得美人目光。

夏梵音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却深居十一楼,未见人世险恶,白相又生得俊美,花言巧语下便攻下了她的心。

白相诱导她偷了玉蝶,却不承想玉蝶和夏梵音的血渐渐相融,玉蝶认了主,上古的邪气贪婪地吸食着夏梵音的精血,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而夏梵音也从大小姐在一夜之中变成了叛徒。

十一楼封闭了玉蝶和她的那段过往,后任的楼主中,无人得知这一秘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白相不知自己何时爱上的夏梵音,终于悬崖勒马,命人归还玉蝶,殊不知夏梵音已经奄奄一息、药石无医。

唯皇宫中的龙气方才可镇压,于是白相又设计将夏梵音送入宫,却没料到南帝看中了她的美色。

南帝更为荒唐,力排非议,竟直接将她抬为皇后,而夏梵音终日日寡欢,不露笑颜。

南帝以为夏梵音所生之女非亲生,又以为她沉默不语只是心念白相,一怒之下便寻了个机会诛杀白相。

夏梵音跪着求南帝息怒,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最后的结果终是诛了白相九族。

无一人知晓,血染相府的那日,夏梵音坐在屋檐之上,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开怀的笑容。

她憎恶一切利用她的人,先是设计让白相付出了代价,再设计让南帝的女儿与他互相残杀。

她其实早就疯了。

可是每次午夜梦回,想起女儿的那张小脸,总是心有不忍,奈何逃不开自己内心的恨意,终酿成大错。

我听完了所有的故事,只是觉得这一切荒唐,一时不知该如何感慨。

她何其无辜,若没有遇上白相,恐怕也只是个像夏初雲那般的女子。

白相和南帝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据说白相死的时候,目光看向皇城,满满缱绻和悔意,南帝在我亲手刺下匕首时泪流满面,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我呢?我又何其无辜?

我忍住眼泪,笑道:「母后,你的目的达到了,南帝曾逼迫我服下了黑心棠,再过一年多,我也要死了。」

「你看,在这皇城中让你心烦的人,都死了。」

「娘,你赢了。你恨的人都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你看他们手足相残,终了了。你才是最后的赢家,好戏也要落幕了。」

我第一次叫她娘,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无可置信地盯着我看,而后发了疯似的哭了出来,我分明从她眼神中看出了懊悔和清明,或许在这一刻,她并不是完全疯癫的吧。

「对……对不起……宋婉如……我……我不知道黑心莲……」

我无力再面对她,缓缓地向殿走去。

忽的一声雷鸣贯耳,紧接着下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