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丧子之痛,计划有变(第1页)
马氏这一席话,让李春仙也陪着流眼泪,她知道罗家的日子有多么艰苦。可她是新来的媳妇,不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唯有问
“可孩子是你亲生的呀,你也不要他了吗?”
马氏连连摇头,仿佛这孩子是一只鬼:“那是五丰借我肚子留的后,那不是我的孩子!我瞧着他,就好像瞧着一个要我命的小鬼儿!”
春仙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马氏又哭道:“嫂子,你是个好人!你既来了,我也给你说个明白话儿——前儿是他用货担子把我偷偷运出来,为的就是不声不响,骗过人去。我二人已经商量好,明儿就离开罗余,走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你也别说见过我,这就是咱俩的情分了。我知道我这一走对不住你,等到我安顿下来,我定日日给你请神,日日保佑你大富大贵。”
李春仙没想到马氏这样坦诚,更让她不知所措。李春仙道:“可你这样走了...”
马氏又一噗通跪下去,连着年轻货郎也跪下,二人道:“嫂子,我们二人再无什么亲戚,今天话说得这样坦诚,就是拿你当亲亲的亲人!好嫂子,你只一句不知道,我俩就有了活路!”
李春仙犹豫着。她心里是想放了马氏去,可马氏又不是她养大的,也不是她捡来的,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利。
马氏哭道:“嫂子,我在那个家里,终归只有一条死路。你若不可怜我,我现死在这里,也比那里强!”说着,就拿头去撞磨盘,慌得李春仙急忙拦着她,一叠声安慰起来。
哭罢了,说罢了,李春仙也无一丝力气了,她似一缕魂一样,蹭了一个驴车飘着回家来。
金氏凑上来,问:“你可找到马儿了?”
李春仙闪躲着金氏的眼神。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此刻她不知道要将马氏的幸福和全家的利益哪个放在前面。
金氏一看,就知她必定是找到了马儿。金氏道:“她可是说我们对她不好,所以她要跑?——妹子,你别被她骗了。她快饿死的时候,我是挤出奶来喂她,这才救了她的命。救命的恩情都不记得,她还算是什么人?”
李春仙盯着金氏。
金氏冷笑了一声:“妹子。若你不肯说,我并不怪你。只是五丰若是回来问你要媳妇,那时候你必得有个打算。”
是啊,马氏的命是金氏救的,她又是五丰的妻子。在这个家里,她是距离马氏最远的人,她无权决定马氏的处理权。因而她犹豫了半日,只得吞吐道:“马儿也是精神不好,所以才跑了。也许我们可以叫她回来,再好好劝说劝说。”
听闻马氏确实是跟人跑了,金氏一改往日萎靡,暴跳如雷起来:“她还不是忘恩负义?说得好像是我们逼她似的。爹把她从渠里捡回来,是我亲手给她擦洗,给她喂饭喂菜,保全了一条性命。自她进门起,我照顾伺候着她的恩情,难道就白付出了吗?更别说,她是偷汉子,辱没祖宗,弄坏我和你的名声。”
李春仙拉着金氏道:“嫂子!你低声些,我是来同你商量,你闹大了不好。”
金氏道:“不成,这事定要严肃起来!既然找到了,再不能叫她跑了!”
金氏就把这个事情马上汇报给了公公罗大疙瘩。大疙瘩当即就表示这事由金氏全权代理他去做。
李春仙没想到一向软如病鸡的金氏有这么大气力!她宛如满身力气的老母牛一样,拿出当家主母的身份来,又去同族叔伯家喊了几个婶子,气势汹汹要李春仙带路去找马氏。
李春仙拦道:“嫂子!你发动这么人干什么!咱们自己家的家事自己解决便了!”
金氏道:“我是大嫂子,寻常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着来,这有碍面子的事情拖不得,你快带路吧!”
李春仙低下头,道:“我不去。”
金氏道:“你不去,五丰回来怎么看你?三丰回来怎么看你?你也说了,咱们自己家的家事,自然把人找回来关起门来商议,断不能叫她在别处丢人!”
族里婶子妈子附和着,李春仙才后悔不应说漏嘴。现在骑虎难下,她只想着先把马氏劝回来,实在不行,还可以离婚嘛!——李春仙从水库的学习班听来的时兴词汇。
破旧的院落里,正在收拾行李的马氏被一群人堵在了门口。马氏那清澈的眼睛里霎时布满了泪水,那是恐惧的泪水。
纤弱如风中稻草的马氏被一群女人撕拉着,捆绑着。透过这群女人,马氏只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春仙,仿佛在无声质问着李春仙。
李春仙的良心无法去面对这清澈的眼神,她在躲闪。马氏终究被推推搡搡地捆上了驴车,一行人叫骂着、哭喊着就这么向着梨花村走来。
一向沉寂的梨花村,满村都因为这一件大事而激动着,哪怕这件事和他们毫无关系。
金氏的意思,是先饿马氏一个晚上,明天再商议怎么办。现在虽说是新社会,可这样作奸犯科的事,家族比社里更有处置的权利。她言辞锋利,且略带自豪。这么多年,她都是设里的边缘人,从不曾在社里有机会发声。今日她仿佛因为终于参与了社里的事务而感到分外激动,丝毫不顾及窝棚里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弟妹。
李春仙想要送些菜团子给马氏,毕竟马氏已被折腾了一整天。但金氏绝不允许,她道:“她要不先说出个软话来,谁也别想着给她吃的!”
那一夜,李春仙怎么都没有办法合眼,她翻来覆去,心里好似吞了万千只刺猬。
凌晨天刚亮,她下炕准备去看看马氏,隔着门,却发现马氏已经吊死在窝棚里,吊死在李春仙亲手修整的窝棚里。
马氏那空空的胳膊袖儿随风飘荡着,如她那淡薄而无主的命运。
金氏对着马氏的尸体,嚎了整整一天。她脸上一滴眼泪也无,声音却响彻整个村子。
李春仙带信儿去给五丰,请他回来主持葬礼,五丰却道:“师傅喊我做的活儿十分要紧哩,你们做主埋了就是了。”
马氏死了,这场审判没有了主角,社里也就安静下来。
罗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以死了个人结尾。这事就好比宁静水面上飘下一片柳絮,在村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