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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娘,谢谢您(第1页)

在祭拜宗祖之后,封予山又去敬拜良妃,因着良妃之前位分低且有早亡之故,葬的位置十分偏僻,每年封予山过来祭拜的时候,都要走上好远,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按照如今良妃的位分,陵墓选址自然要朝中间靠拢了,下一次再过来祭拜良妃的时候,他就不必跑这么远了。

封予山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然后起身,接过邹令手里的香,插在了香炉上,隔着袅袅青烟看着那块冷冰冰的牌位,封予山心底涌起一丝悲凉。

他小时候特别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长得不大像父皇,是不是特别像母亲,他羡慕所有的兄弟,他们都有母亲疼着护着,犯错有人担着,撒娇有人疼着,就连一日三餐也都有娘陪着。

他不一样,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周树对他再好,也不能跟弥补没有娘疼得遗憾,比遗憾更多的,是苦闷。

没娘的孩子,自然更渴望父爱,可是父皇不喜他,太后亦然,不管他花多大心思讨好,都不会又半点成效,反倒还一次次地碰壁。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办法从那种苦闷中走出来,他不理解,父皇跟太后为何如此厌恶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命格太硬、克死了生母?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封予山是愤怒的,可继而就是恐慌的,他担心真的是自己不祥克死了生母,担心自己因此这辈子得不到父皇的看重,七八岁的孩子,本是在爹娘面前撒娇的年纪,他却活在浓浓的自我厌弃中。

好在后来,他寻到一条释然之道,他迷上了习武,拳飞腿影中大汗淋漓,能把心底的所有茫然和愤懑都宣泄出去,他享受亲眼目睹自己一天天变得强大的喜悦,不再恐慌,不再迷茫,也不再寄希望于父皇可能恩赐的温情,他想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可以说,习武给他开启了新的人生,给了他自信和希望,当然后来随着他兵败南疆、手臂落残,这些年来一刀一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自信和希望,都轰然崩塌。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废的不仅仅是一条右臂,甚至是他所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废物一般躺在床上养伤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地梦到过母亲,那个他从没见过、却固执地相信一定和他长得相似的女人,她对他说,山儿,熬过这冬,你会看见春花烂漫。

梦里梦外,他都湿了眼眶。

后来,他听娘的话,熬着,忍辱负重地熬着。

再后来,他熬过去了,当真见着了春花烂漫。

……

那一丝悲凉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释然。

“娘,谢谢您,”封予山对着那方牌位,一字一字轻轻道,“谢谢您陪我走过严冬。”

一丝清风穿堂过,将青烟吹向四面八方。

……

祭拜完了之后,封予山便就要回去了,外头太冷,又刮着大风,他大病初愈,不敢久留,难得万岁爷恩典,这一次特地口谕,允了他可乘马车入陵园。

邹令早已调转好了车头,见封予山过来,忙不迭地给打开了马车门:“主子,您小心脚下。”

封予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间明显年久失修的陵宫,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邹令也顺着封予山的目光看去,一边小声询问:“怎么了主子?”

封予山忽然问道:“先王妃是什么时候殁的?”

邹令想了一下,然后道:“回主子的话,先王妃是靖安三十年四月中旬,因难产殁的。”

“靖安三十年四月中,”封予山在嘴里轻声念了一边,“竟然这么巧。”

是啊,巧得很,良妃也是靖安三十年四月中旬殁的。

邹令也想起来了,点头道:“良妃娘娘与先王妃都是靖安三十年四月中旬殁的,只是良妃娘娘是死于产后虚脱,先王妃则是死于难产,之前周叔说过,良妃娘娘跟先王妃几乎是同时生产的,当时王府里头不少人还猜过谁会诞下长子,后来是良妃娘娘先诞下的主子,先王妃却是母子双亡。”

封予山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事儿太过巧合,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当下一边上了马车,一边问邹令:“信可发出去了吗?”

邹令忙得道:“是,已经发出去了,按照主子的吩咐是六百里加急,用不了多久,就能送到常将军手里。”

封予山点点头,沉思了片刻,又道:“派个人去扬州,找到徐家人问问,可有知道当年母亲嫁入王府后的事儿吗,尤其是母亲生产的事儿。”

徐家,乃是良妃的娘家,良妃出自扬州徐家,徐家并非权贵,却是扬州数得上来的富商,按说商户出身的女子,是断断没有机会嫁入王府的,可若是巨富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商人有钱无权,自是心里没底,想要攀龙附凤这是人之常情,而皇子看似最不缺银子,可是用银子的地方委实不少,尤其是当年野心勃勃要夺嫡的封远图,真是多少银子都不嫌多,所以良妃才能顺顺利利地嫁进了王府做了侧室,说起来也是桩双赢的买卖。

邹令隐隐约约猜到了封予山的心思,迟疑地问:“主子是怀疑当年……良妃娘娘与先王妃之死,有蹊跷?”

其实邹令这话没敢说的更深,他是不敢说,也不敢想。

封予山没接这话,只是淡淡道:“先查查吧,京师这边是不可能查出东西的,说不定扬州和云南两地会有收获。”

邹令也不敢再往下说,当下忙得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

回到泉山别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周树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可是封予山却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几口之后,就回了书房,周树颇为担心,想跟着进书房看看,却被邹令给拉住了,封予山因的什么心情不好,邹令自然心知肚明。

“周叔,我问你个事儿,”邹令把周树拉进了膳房,一手关上门,然后压低声音询问,“当年主子出生的时候,您在跟前吗?”